坐落在南太平洋的“万岛之国”印度尼西亚素有“香料王国”之称。它曾是历史上重要的香料供应国之一，甚至还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连接东南亚和欧洲的海上丝绸之路（又称“香料之路”）的诞生。如今，印尼香料业已辉煌不再，甚至其中一些附加值较高的产品还需要进口。
印尼香料业为何会衰落？近年来，印尼政府频频采取措施推动香料业“光荣回归”，这能成功吗？
“香料之母”
印尼群岛盛产香料。马鲁古东部的班达群岛又被称为“香料群岛”，是肉豆蔻的原产地。根据“香料之乡基金会”的数据，全世界大约有400种至500种香料，仅东南亚地区就有275种，其中又以印尼最为集中。因此，印尼又被称为“香料之母”。
从中世纪开始，印尼就是世界重要的香料供应国之一。
早在哥伦布地理大发现千年之前，古印尼香料就传入了亚洲国家。研究显示，自两汉时期，来自今天东南亚地区的香料就进入了中国，到宋元时期达到鼎盛，并一直延续到明清时代，前后长达千年之久。据中国典籍，如宋代赵汝适著《诸蕃志》、明代马欢著《瀛涯胜览》等，都记载了产自古印尼的大量香料品种，如檀香、茴香、豆蔻、胡椒等。直到西方殖民列强的到来，中国与印尼之间的香料贸易才被迫中断。
印尼香料在中国历史上有多受欢迎呢？熟悉三国历史的人都知道，曹操曾经派人给诸葛亮送去5斤鸡舌香以表善意。《汉宫仪》也记载：“尚书郎含鸡舌香。伏其下奏事”，意即只有尚书郎以上的官员才能享用鸡舌香，足见当时鸡舌香有多贵重。所谓鸡舌香就是原产于今天印尼马鲁古群岛的丁香。据史料记载，直到18世纪末，印尼还是世界上唯一的丁香生产国。
大约7世纪前后，印尼香料经由阿拉伯商人和中国商人之手，从南亚运到中东和欧洲。1453年，君士坦丁堡被奥斯曼土耳其人攻陷，香料价格随之飙升。1521年，随着丁香首次从现在的北马鲁古省的蒂多尔苏丹国大规模运往西班牙，印尼拥有大量香料的消息不胫而走。极度渴望香料的欧洲人纷纷开启东方香料探索之旅，并在印尼展开了激烈争夺。
最终占了上风的荷兰人将印尼变成了自己的殖民地。当时，肉豆蔻比黄金还值钱。为控制当时唯一的肉豆蔻产地班达岛，荷兰人甚至于1677年用新阿姆斯特丹（现纽约曼哈顿）与英国交换。统计显示，印尼香料曾为荷兰殖民者提供了大量财富，最高时占到荷兰殖民政府国民生产总值的15%。在1945年获得独立后，印尼从荷兰殖民者手中接管的香料种植园近500个。
繁荣不再
历经两个世纪的繁荣之后，印尼香料业开始衰落。究其根本，沉湎于往日辉煌裹足不前怕是得负主要责任，世界香料产业的竞争越来越激烈也是重要原因。
一方面，全球香料市场格局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
数据显示，2020年，世界香料出口总额达269亿美元，较2019年的243亿美元增长10.5%；而印尼香料出口额为10.2亿美元，占比仅为3.9%。根据一份行业权威刊物发布的分析报告，在2021年世界上最昂贵的5种香料中，印尼香料业的代表产品“香草豆”不敌藏红花和茴香花粉，排名降至第三位。印尼的香草出口量也落后于马达加斯加和墨西哥。
约占世界香料进口量四分之一的欧洲，对印尼香料失去了往日的疯狂。近年来，欧洲对香料和香草的总体需求其实是迅速增长的，但这些增量似乎并未惠及印尼。2021年，印尼香料对荷兰的出口额仅为4300万欧元，市场份额为24%；对欧盟的出口额为1亿欧元，市场份额为11%。
相较于不断萎缩的欧洲市场，亚洲国家反倒逐步成长为印尼香料的主要市场。根据印尼中央统计局的数据，2020年印尼出口香料、药用植物和芳香剂的总量为27.53万吨，出口额为6.184亿美元。泰国是印尼香料的最大进口国，印度紧随其后。中国以进口量1.895万吨、进口额8902万美元成为印尼香料的第三大出口市场。美国和越南分别以1.29万吨、进口额8550万美元和935万吨、进口额3830万美元位居第四位和第五位。
另一方面，世界香料业的竞争也越来越激烈。这一过程甚至从几个世纪前就开始了。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肉豆蔻。虽然荷兰殖民者曾企图长期控制印尼肉豆蔻的独家贸易权，但最终也未能阻止肉豆蔻种子的外流。1769年，法国园艺家皮埃尔·普瓦夫尔成功地从班达岛走私了一些肉豆蔻种子到毛里求斯，结束了荷兰人垄断肉豆蔻的历史。后来，英国东印度公司在新加坡、印度、西印度群岛和格林纳达都成功种植了肉豆蔻。格林纳达现在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肉豆蔻产地。
除此以外，印尼没能在传统优势领域保持领先也是重要原因。胡椒曾是历史上印尼香料贸易毫无疑问的“主角”。但根据印尼中央统计局的数据，如今的印尼竟然成了胡椒进口国。2021年上半年，印尼胡椒进口额同比上涨3.3%。除了胡椒，印尼还从马达加斯加、新加坡和英国进口丁香。2021年上半年，印尼丁香进口量达到2818吨，比上年的2511.2吨增长了12.2%。印尼还从越南、泰国、澳大利亚和马来西亚等国进口辣椒。同样是2021年上半年，印尼进口辣椒总额达到1528万美元，同比增长27%。
重创辉煌
为重振香料业，印尼近年来接连采取了一系列举措，包括加大宣传、促进出口、培育新种、提高产量等。对于此，印尼政府很有信心。一方面，不断增长的世界香料需求给全球香料产业提供了较大的市场空间。根据有关测算，进入新世纪，世界香料需求以平均每年至少7%的速度增长。另一方面，市场对香料品质以及新香料品种的渴求不断增长，这也给自然资源禀赋优越且多样的印尼带来了优势。
印尼人类发展和文化统筹部长穆哈基尔·艾芬迪表示，印尼丰富的香料一定能够让印尼在世界舞台上重现辉煌，因为“几乎整个群岛都出产具有经济价值的香料”。
2021年4月，印尼启动可持续香料行业论坛SSI-I（SSI INDONESIA）。印尼经济事务统筹部负责食品和农业企业协调的副部长穆斯达利法表示，举办论坛的目标是探讨赋予小种植户权利、支持行业企业的相关举措，增加能够对农民生活和环境产生积极影响的市场机会。在此之前，SSI-I已与印尼农业部签订“支持出口香料和药用植物商品的可持续性发展”谅解备忘录。
同年8月，印尼公布“印尼香料为世界增添乐趣”的计划，以扩大香料出口，提升印尼美食的国际影响力。印尼旅游和创意经济部部长桑迪亚加·乌诺表示，该计划是经顶层设计后确定的一项国家战略，将重新开辟一条途经南亚、中东和欧洲，从印尼延伸至美国纽约的“现代香料之路”。该计划规模宏大，包括在国外建立4000家印尼特色餐厅，以及到2024年将香料出口额提升至20亿美元等。
去年6月，印尼教育文化部联合其他部门共同发起“香料之路”亲近之旅。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来自印尼34个省的143名代表搭乘游轮，重走历史上的“香料之路”。穆哈基尔·艾芬迪表示，该活动是促进跨区域文化交流的平台，以后每年都将举办。他同时表示，印尼将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出申请，希望这条“香料之路”能够成为世界遗产。
去年12月，印尼三宝垄传统草药制药公司SIDO MUNCUL宣布成立印尼香料植物研究中心，聚焦香料植物育种，以支持当地香料业复兴。